“超级宝藏”往期回顾(点击蓝字即可阅读):
越王勾践剑永乐大典唐三彩俑
第号床的故事
王某躺在自家院子里,望着头顶树枝上仅剩的几片枯叶,没来由打了个喷嚏。
他刚想从竹椅上起身,一件热烘烘的绒毯便被人披在了自己身上。王某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,舒服地抻了个懒腰。
“天气渐寒,还请您保重龙体。”
小越越殷勤地站在一侧,手里还拎着一壶刚烧滚的热水。
王某咂咂嘴:“啧,跟谁学的胡话?”
“我呀,”唐宥不知从哪个被王某遗弃的沉木箱子里找出一件青花多绕曲裾,随意套在身上,长发披散,毫无规矩地侧身往王某身边一坐,“这是哪个朝代的衣裳,好生别致!”
王某瞥了一眼,仔细想了想道:“续衽钩边,曲裾汉服。”
“汉?”唐宥眼睛一亮,站起身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,层层交叠的下摆甩出好看的弧度,“怪不得,我之前都不曾见过呢!”
王某招招手,示意唐宥过来:“你这穿法不对,你看,应该先系右襟,再系左襟,腰带的中点位置也该对齐。”说着,王某便站起身,踩在台阶上将汉服重新帮唐宥穿好。
“好看是好看,可就是勒得慌。”唐宥将衣领扯开,重新露出自己的锁骨。
站在一侧的王越拧起眉心,背过身去,小声嘟囔着:“衣衫不整,成何体统。”
王某笑了笑:“是,汉朝的服饰大多宽袍大袖,多绕多层,飘逸儒雅,但不利于活动,为的就是规范君子的行为动作,是真正意义上的雅正之服。而到了唐朝,李氏皇族本就有鲜卑血统,所以服饰变得更加开放,多圆领披帔,以轻盈精薄著称。”
唐宥上下打量着王某身上的精织毛衣,还有小越越身上轻便的运动装,这才伸出手撩了撩自己鬓角的碎发:“不过,看起来,还是如今的服饰更为舒适轻便呀。”
王某刚要点头,却忽然想起什么:“你这话也不全然正确,要论轻便,你怕是没听过······”
四合院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,惊得枝头的麻雀四散而去,震落了树梢上仅剩的几片黄叶。
“啧,谁这么没有礼数。”近期,载录者频繁的异常苏醒本就搅得王某心神不宁,再加上荆齐不在,他更是烦躁不堪。好容易在初冬的午后有这么片刻的安宁,却又被人突然打断,王某自然有些不悦。
“王少爷,在品什么好茶?”
一抹幽香袭来,一名身着墨色衬衫的男子持一把素面折扇,不紧不慢地绕过四合院内的屏风,一脸笑意地走近,端起王某手旁的茶盏放在鼻尖嗅了嗅,随后一脸鄙夷地轻笑:“金坛雀舌?真是俗不可耐······”
“何人放肆!?”王越丢下手中的茶壶,抬手就要去抓男人端茶的手腕。
啪。
王某一巴掌打在王越手背,阻止了他的动作。
“小越越,不得无礼。”王某面无表情,朝王越和唐宥使了个眼色,二者便知趣地回了厢房。
萧瑟的寒风吹过,墨衫男子拿合起的折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与王某屋里那个一模一样的日晷:“想必,王少爷也注意到它的异动了吧?”
王某没接腔,而是重新取了茶盏,给自己添了杯新茶:“邵兰之,如此放肆,我看你是近些年潇洒惯了吧?”
男人没有理会,径自转身坐下,露出脑后一条拇指长的小辫:“游山玩水,打发时间而已,我能这般悠闲,还不是得多谢您与荆主任二位嘛。”
男人话里带刺,听得王某不大舒服:“哈哈,看来,你对当年的事还耿耿于怀啊?”
“怎敢,”被称作邵兰之的男子微微一笑,“我这次回来找你,是有事情想与你商议。”
王某端茶的手顿了顿:“委员会的事情,还是与我哥商议吧。”
男子眯起细长的双眼,勾起嘴角,拿折扇轻轻戳了戳王某的肩膀:“可如果······是关于你的事呢?”
王某手中的茶,这才放下。
“亲爱的,我想吃蟹粉小笼了!”
高档浴室内,水蒸气淹没了男人的身躯:“就是我妈之前在家做的那种,咬一口还有热汤汁流出来。”
身材丰腴的女人身着蚕丝睡袍,坐在柔软的大床中央,正专心给自己饱满的指甲涂上煽情的红色甲油,于是心不在焉地回应道:“那咱们明天去吃呗,哎,我记得附近就有一家上海菜,口碑不错。”
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,男人一边擦拭身上的水渍,一边抱怨:“可我就是想吃自家做的啊,馅里肉少,蟹黄多,还要放一点蛋黄在里面。”
女人有些不耐烦:“可是好麻烦啊,还要先蒸螃蟹,再剥壳取蟹黄什么的,包包子也很复杂······”
不知什么时候,男人已经裹了浴袍站在了卧室门口:“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懒?以前我说我想吃什么,我妈二话不说就给我做,我当初怎么昏了头,娶了你这么个糟心货!?”
女人手中一抖,不小心将鲜红的指甲油涂出了指甲边缘,弄得满手都是。
“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?”女人丢下指甲油,起身去找纸巾,“你要搞清楚,你娶的是老婆,不是保姆!自从和你结婚,我天天伺候你伺候得还不够吗??”
男人的怒火蹭的一下窜了起来:“妈的,你算什么东西?我真是瞎了眼······”
女人也不甘示弱,双手叉腰,杏眼微瞪:“呵,张逸凡,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啊?要不是你有钱,这世上有哪个女人愿意跟你?你真的以为,你妈帮你摆平了当年那件事,你就不算杀人凶手了吗······”
啪!
男人气急,一巴掌打在女人的脸上:“你给我闭嘴!”
“我偏不!”女人似乎早就憋了一肚子火,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哭喊道,“你就是个混蛋!是个被你妈宠坏的垃圾!!”
“你他妈······”男人的怒意烧到了极点,上前一把抓起女人的头发,毫不犹豫地将她的额头狠狠往桌角磕去。
咚。
一声闷响,殷红的血液与打碎的指甲油融为一体,将长绒的地毯染得一片鲜红······
东城警局。
“姓名。”
“刘美娇。”
“年龄。”
“二十五······”
“说说吧,为什么杀人?”
审讯警察将头顶的灯光打开,照得面色苍白的女人睁不开眼,只是显得她额角的淤青更加瘆人。
“我······我没有!”刘美娇缩着肩膀无助地哭了起来,“我真的没有想要杀他!当时······当时我的手根本无法控制,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拿起烟灰缸去砸他的脑袋!而且,警察同志,你们仔细想想啊,我一个柔弱的女人,怎么可能打得过他那样的男人······”
审讯员见刘美娇哭得梨花带雨,便不耐烦地用力拍了拍桌面:“安静点!好好说话!”
“呜······可是,可是我真的没有要杀他······那个时候,就像是有人握着我的手,用力砸下去······”女人把头埋在双臂间,肩膀一抖一抖的。
“大致情况就是这样,死者张逸凡,男,28岁,是这里有名的纨绔公子,他母亲是个有钱的主儿,昨天已经带人来闹过一次了。”单向透视玻璃的另一侧,年轻的警员合上手中的卷宗,转身看向身边的王某,“抛开这些,这就是一起普通的家暴失手杀人案,没什么特别的。”
王某不以为然,伸手捻了捻自己右耳的耳钉:“能让我和嫌犯单独聊聊吗?”
“这个······怕不合规矩吧。”年轻的警员面露难色,看向远处坐在办公室里的局长。
谁知局长竟然点头同意,于是,警员便急忙给王某开了门。
跟在王某身后的王越见状,也急忙要跟进屋,却被王某摆手拦下:“你在外面等着,一会儿永乐要来见警局局长,帮我留意听听,有没有我哥的消息。”
说着,王某便走进审讯室,拉开椅子坐了下去。
正低头抹泪的女人见突然进来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,先是愣了愣,然后敏锐地捕捉到王某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,于是试探地开口道:“你是张逸凡的朋友吧?”
王某被问得一头雾水。
谁知刘美娇却先入为主,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剧情里:“呵,没用的,我没杀人,不管你拿什么威胁我,我的答案都不会变!”
王某这才反应过来,于是急忙摆手:“别呀小姐姐,虽说我看起来像个富二代吧,但我绝对不是那种豪横跋扈的人。我来呀,是想听听其他细节,看有没有办法帮你。”
“你要帮我?”刘美娇一时间分辨不出真假:“怎么帮?”
“你能仔细说说,当时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?”王某靠在椅背上,翘起二郎腿。
刘美娇四下张望片刻,这才压低了声音道:“其实······我当时好像,看到了一个女人。”
“女人?”
“对,”刘美娇肯定地点头,“当时,那个混······张逸凡抓着我的头发往桌子上磕,我根本没法挣脱!他这个人,脾气向来不好,经常动手打人,你看。”说着,她挽起自己风衣的袖子,露出胳膊上的淤青。
王某却是更加不解:“打你,你为什么不离婚呢?”
刘美娇悻悻放下袖子:“这,还不是看他有钱嘛。可谁知道,他的钱,都被他妈管着,我根本捞不到!”
“好吧,说重点,那个女人。”王某瞬间觉得自己就不该问这种愚蠢的问题。
“对,当时我被抓着头发,忽然看到一个白影,长头发,身材丰腴,下一瞬间,张逸凡整个人就好像被谁推开一样,松了手。”刘美娇仔细回忆道,“我从地上爬起来以后,特意看了一圈,周围根本就没有女人。可是紧接着,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,像是被无形的手握着一样,拿起了桌上的烟灰缸······”
王某翻开面前的验尸报告,咂咂嘴:“也是,张逸凡太阳穴的伤口非常深,以你的力量,确实达不到。”
“对吧!”刘美娇一拍桌子,“所以,我是无辜的!你说帮我,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?”
王某站起身,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,而是直接给某个人打了个电话。
“喂,帮我查个人,张逸凡。”
“······你谁啊?”
王某尴尬咳了咳:“我啊,隔壁老王。”
对方慵懒地“哦”了一声,却没了后话。
有求于人,王某自然不好发脾气,于是耐下性子开口:“小石头,你最近不是要着手研发什么超级程序嘛?听院长说,你那边的启动资金还差不少,要不这样,你帮我,剩下的钱,我给你补上,你看怎么样?”
对方是惊人院第二培植中心负责人,天才程序员,石习生。
“你路子那么野,还用我帮你查?”石习生不耐烦的声音通过听筒抵达王某的耳蜗。
王某讪笑:“要是正规途径能查到,我怎么会来找你?你帮我查下这个男人,看他是不是有什么被抹去的案底?”
话音刚落,键盘的敲打声便代替了那懒洋洋的声线,不到一分钟,对方便重新开了口:“三年前有一起车祸,司机酒后肇事,造成一对儿过马路的双胞胎姐妹一死一伤,司机被判无期。但奇怪的是,车祸那晚,司机有异地取款的记录,而那辆肇事车的车主,名字正是张逸凡。”
王某打了个响指:“我就知道你有能耐!然后呢,是不是司机的账户里,多出一笔巨款?”
石习生冷漠否认:“是司机的儿子,在他父亲入狱后,被人送出国念书了。”
“不出意外,出钱的正是张逸凡家吧?”王某等对方沉默片刻,当是默认,接着道,“好了,我知道了,那我先挂了。”
“记得转账。”石习生提醒道。
“好好好,那这周末顺便带我开黑成吗?喂?哎!”王某看着挂断的电话,无奈跺了跺脚。
虽然游戏局没有约上,但对方贴心的服务还是让王某省下不少功夫。石习生传来的资料异常详细,甚至还有当年车祸去世女孩的照片。王某放大了那对儿双胞胎的合影,姐妹俩几乎长得一模一样,不过十七八岁,眉清目秀的,不由令他惋惜地咂咂嘴:“这么漂亮的姑娘,可惜了。”
“所以,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啊?”刘美娇有些不耐烦。
王某这才回过神,收起手机走向对方,然后一只手撑在桌面上,贴近了刘美娇的锁骨仔细观察。女人被王某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吓到,但随即便反应过来,一把揽住王某的脖子,整个人往他怀里倒:“小哥哥,救我出去,我陪你打游戏呀。”
王某不屑笑了笑,伸出手指,缓缓勾起刘美娇风衣里的睡裙吊带:“别呀,虽然我是王者,但实力啊,还真真儿只是个青铜。小姐姐,这件睡衣,能借我瞧瞧吗?”
刘美娇脸一红,犹豫着点了点头。
“好嘞,小越越!”
王某猛然撒开手,推门而出。
随后,一位寸头壮汉便走进审讯室内,两手一抱拳道:“得罪了。”
刘美娇目瞪口呆。
“这衣服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?”唐宥趴在四合院的廊柱上,歪头去看那被挂在晾衣架上的睡裙。
王某捏起裙角,仔仔细细透过阳光看了半天,这才回应:“这衣服上,有载录者能力的残余。”
王越和唐宥面面相觑。
“跟我可没关系!我只能听到死人说的话,这衣服的主人明明活得好好的!”唐宥率先辩解。
“男子为钝器所伤,不是在下的利刃。”王越补充道。
王某摆摆手:“没说你们俩!别心虚,我就是在想,是为什么呢······”
“还能为什么,当然是找那个张逸凡报仇呗,”唐宥撇撇嘴,“查一下当年张逸凡酒后肇事害死的双胞胎,肯定有线索。”
“你倒是适应得挺快,”王某抬手戳了戳唐宥的太阳穴,“你知道什么是酒后肇事吗?”
“知道!饮酒纵马,误伤百姓。”
“去你的。”
王越看着二人哄闹,默默转身回了屋。
“我说的不是这个,”王某摆手正色道,“我知道这事儿要从那个幸存的双胞胎的妹妹身上下手,我只是在想,她为什么要管这样的闲事?”
“谁?”唐宥问道。
王某歪着头,盯着睡裙好半晌,这才转身从屋里取了个电子秤,将睡裙放在托盘上。
“看到了吗?”王某指着电子秤上显示的数字。
唐宥点头,然后摇头:“谁?”
王某耸了耸肩,指向电子秤上显示的克度:“在丝织学上,有一个叫作’旦’的计量单位。旦数越小,纤维就越细。像这样的睡裙,属于现代高级丝织物,纤度最低可达14旦,按照这样的大小面积,做出来的睡裙,重量可不止这个数。”
唐宥似是而非地点点头:“然后呢?”
“但是按照这个重量推断,这件睡袍的纤度,应该只有不到12旦。”
见唐宥仍旧不解,王某于是耐心解释道:“西汉时期,人们饲养的蚕品,是三眠蚕。而现代的蚕,则是一生要休眠四次蜕皮四次的四眠蚕。三眠蚕的身体小,口径小,吐丝孔更小,因此吐出来的丝,才能更为纤细······”
“哦!我明白了!”唐宥恍然大悟,“所以,这件睡裙是西汉时期的!”
王某扶额:“你忘了我之前告诉你的,汉朝服饰的特点了吗?这种款式的睡裙,明显是现代的设计啊。我的意思,是这件睡裙上,曾被某件轻如蝉翼的宝物附着过,因此才改变了重量。”
“轻如蝉翼?那要是穿在身上,得是什么样的仙女儿啊······”唐宥感叹道。
“简直是对牛弹琴······”王某无奈收起睡裙,转身跨坐在门口停靠的大摩托上,扯着嗓子喊道,“小越越!开车!”
东城区残疾人康复中心。
有人说,当你被生活击垮,总想要抱怨什么的时候,就应该来这种地方坐上一天。
因为这里,都是折翼的天使。
虽翅膀残缺,但每一分每一秒,他们都在渴望着天空。
王某按照石习生给的资料,在康复中心前台查询那个在三年前车祸中幸存的女孩的病房号。
“张思思?哦,那个小姑娘啊,嗯······我看看,”前台的小护工查阅电脑上的记录后,抱歉地告知,“现在恐怕不行,她姐姐正在陪她做康复训练,你得等一会儿了。”
王某却是一愣:“姐姐!?她的······双胞胎姐姐?”
前台护工点头:“对呀,两个人真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啊,不过可惜的是,张思思双腿截肢,现在还不能自主行走,唉,听说,姐妹俩曾经都是学舞蹈的呢。”
“不是,等等······”王某愣在原地,“张思思的姐姐,张莎莎,不是在三年前的车祸里······”
说到这里,王某忽然恍然大悟:“啊,原来如此。”
“什么呀?”前台护工一脸疑惑。
“啊,没,没什么!那,我就先等一会儿。”王某说着,便把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扯下来,胡乱揉了揉自己的一头棕色卷毛。
王某拐出康复中心的大门,转身便朝训练馆走去。
初冬的太阳尤其吝啬,只微微一束斜照在落地的窗子上,透过素白的窗帘,让整个训练房都被打上了恰到好处的柔光。
“来,姐姐扶着你,放心。”
站立的女孩伸出手,稳稳扶住双手撑在辅助杠上的女孩的肩膀。两人都扎着同样的马尾,穿着同样的素色衣裳,有着同样清秀寡淡的五官,若不是其中一人的双腿被丑陋的义肢取代,王某就差点以为,两人中间立着一面镜子。
“好,慢一点,先迈左腿。”
“嗯!”
两人相互搀扶,一步一步,踩着地板上破碎的阳光,缓缓向王某的方向走来。
“思思你好棒,今天能走这么远!”
“哈哈,多亏姐姐每天都来照顾我。说真的,你突然回来,总让我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,以为三年前的那件事,根本不存在一样······”
“小心!”
两人只顾着说话,张思思没注意到脚下的斜坡,身子一歪,无力控制,而她的姐姐,急着搀扶,也来不及站稳,两人直直摔了下去。
王某急忙上前,将两人扶起。
“姐姐你没事吧?我有没有压到你?”张思思推开王某,慌忙查看“张莎莎”胳膊上的擦伤,而“张莎莎”却一把将迅速愈合的胳膊背到身后,笑着摇头:“我没事,傻丫头,痛不痛?”
王某见状,便自作主张地背起张思思:“今天到此为止吧,思思也累了,该回去休息了。那个,莎莎,我有话要和你说。”
“你怎么······”“张莎莎”正疑惑地说着,抬头看清了王某的模样,这才释然地长舒一口气,“好吧,该来的总会来的。”
王某将张思思安置好后,重新回到训练房,便看见“张莎莎”买了两罐热饮和一盘甜瓜果盘,正坐在一侧的长椅上等他。
看见王某过来,她急忙恭敬地起身便拜:“参见······”
“免礼,起来说话。”王某将女孩一把扶起,“素纱襌衣?”
女孩点头:“是。”
“直裾?”
“······是。”女孩咬了咬下嘴唇。
王某叹了口气:“我就知道······张逸凡的事,是你做的吧?说说看,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?”
“已有月余。”
王某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:“醒了这么久?啧,这可真是乱了套了。”
“那个,我知道你妹妹的事情,但是,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,你面前的这位张思思,也并不是你的妹妹。”王某强装淡定,拿起桌上的一块甜瓜塞进嘴里,“你也应该知道的,人类不存在轮回转生之说,这对儿双胞胎姐妹,只是恰巧······与你们姐妹俩长得相似罢了。”
“难道,您也见过,容貌相似之人?”直裾纱衣抬起头,眼中满是氤氲。
王某张张嘴,没说话,最终却是苦笑摇了摇头:“十二万九千六百年,如此漫长,中间总有这样的巧合,但也······只是长得相似而已。”
直裾纱衣也苦笑垂下头:“是了,这位张思思,温柔善良,果敢坚强,的确与我那曲裾的刁蛮小妹,相差甚远。”
年,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中,出土了两件薄如蝉翼的素纱襌衣,一件曲裾,一件直裾,分别重48克、49克。两件素纱襌衣轻薄透明,据推测是墓主人丞相夫人辛追嫁衣外的丝质罩衫。两件纱衣代表了汉朝的最高织造水准,因此被列入国家一级文物,存放于湖南省博物馆中。
然而,年暑假,一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许反帝,偷偷潜入湖南省博物馆,砸碎展厅玻璃,用手提袋装走了三十一件文物。
在缴获过程中,许反帝的母亲为了帮他掩盖罪行,丧心病狂地烧毁了其中一部分文物,又将一部分丢入了粪池。
而那件仅重48克的曲裾纱衣,便在此次浩劫中灰飞烟灭。
就连那49克重的直裾纱衣,也在那次盗窃事件中被烧损,后经修补,才得以恢复。
“这个,就是当年留下的疤痕。”直裾纱衣说着,便撩起了自己裤腿,露出小腿上烧伤的痕迹,“而我的妹妹曲裾,甚至都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,便永远消失了······”
载录者,以器物为灵,人类肉体为身,只要器物不损,便可自行恢复一切伤痕。
可一旦器物损毁,便永远不复存在。
直裾纱衣像是在自言自语,手里捏起的甜瓜迟迟没有送入口中:“那时,我和小妹一同住在丞相府中,陪着丧夫丧子的辛追夫人倚在暖阁里吃甜瓜、听小戏,那是我这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。后来,我与小妹一同入殓殉葬,相拥而眠,我曾答应了她,等到苏醒之日,一定要让她尝尝这世间最好吃的甜瓜······”
王某忽然觉得,自己嘴里嚼着的甜瓜,竟苦得难以下咽。
身为常醒者,王某自然知晓那起震惊全国的盗窃事件。只是,那时他在欧洲游学,心思全在玩乐之中,毫不关心委员会的事务。要不是他偶然在大英博物馆听到考古学教授的公开课,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荒唐之事。王某闻讯急忙回国,走访调查后才发现,当时文物局拨款给湖南省博物馆改造的报警系统,几乎没起到任何作用,而剩余的款项也不知所踪。甚至,案发当晚的保卫科干部,一个北上探亲,一个下乡务农,另一个退休工人从始至终都在保卫科里埋头大睡。
许反帝,几乎是正大光明地带着三十多件宝藏,扬长而去。
当年因为这件事,荆齐大怒,严惩了当时博物馆的负责人,自己也在历史委员会总部布拉格天文钟接受了各大区主任的问责。可无论事后如何补救,这世上,也再没有那件48克的曲裾纱衣了。
王某记得,向来稳妥倨傲的荆齐,那晚一身酒气地坐在落地窗前,昂贵的金丝框镜被丢在一边,额前发丝凌乱,从头到尾,只喃喃重复着一句话。
“人类究竟是在创造,还是在毁灭?”
那晚,是王某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荆齐。
女孩放下手中的甜瓜,长舒一口气,双目通红道:“更为可笑的是,那位试图洗脱儿子罪名的母亲,竟然是个学法律出身的高材生,当时,正在担任学校的法律老师。”
王某握紧拳头,强忍住怒火,咬牙道:“······你妹妹的事,实在抱歉。”
“所以,你知道当我突然醒来,又在这里看到那个和我妹妹曲裾长得一模一样的张思思时,内心有多激动么?我差点儿以为,我的妹妹并没有被无知愚蠢的人类烧毁,她只是······睡得比较久而已。”直裾纱衣笑了,伸出手去遮挡眼前的阳光,“我知道,这都是我自欺欺人罢了,可是当我发现,张思思的双胞胎姐姐,竟然也是因为一位溺爱儿子的母亲而······所以,我潜入张逸凡的家里,在刘美娇的睡衣上做了手脚,用无形的纱衣控制刘美娇的身体,动手杀了张逸凡······”
“这件事是我做错了,但我并不后悔。至于该怎么惩罚,我都听历史委员会的安排······”
王某猛然站起身:“这件事,我做主,不用上报历史委员会了。”
“什、什么?”
王某一把拉起直裾纱衣,快步走向康复中心大门:“你妹妹的事,本是历史委员会欠你的,我们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。现在,你跟我回惊人院,我帮你办理人类的证件,让你顶替张莎莎的身份活下去,这样,你就可以陪在张思思的身边了。”
可谁知,王某的手被轻轻推开。
“可是,”直裾纱衣逆着光,轻轻摇了摇头,“您自己不也说了,这······只是巧合而已。”
是啊,只是可笑的巧合而已。
“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,”直裾纱衣祈求道,“让我陪着张思思,直到她能够独立行走,我就回到我该回的地方,承担我该受的责罚。”
王某一个人坐在院子中央,手里攥着日晷,用掌心摩挲着那沧桑的刻度。
“后来呢?张逸凡的案子怎么办?”唐宥这次又不知从何处翻出了一件立领的中山装,烫得妥妥帖帖,长发盘在脑后,颇有文青的气质。
王某回过神:“哦,按照正当防卫处理了,那个刘美娇估计也快放出来了,毕竟,张逸凡确实有家暴的前科。”
正蹲在回廊下擦地的王越听到王某这么说,抬起头问道:“那张逸凡母族势力庞大,恐不会善罢甘休吧······”
“哦?”王某不屑哼哼,“能比得过我吗?”
唐宥咧嘴一笑,趴在王某身后揉肩捶背:“就是,她的儿子是人,别人的女儿就不是人了吗?生儿育女,需要父母经年累月的爱,而夺走他人性命,却只需一念。”
听到这儿,王某脸上忽现怒意:“文物保护也是一样,发掘、修复、还原、保管······哪一样都需要无数人经年累月的努力。而毁掉它,也只需一瞬。”
唐宥见王某发了火,便急忙转移话题:“啊,可是,我还真没想到,这世上,当真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呀。也不知在这漫长的轮回中,会不会出现和我长相相似的人呢······”
王某听唐宥这么说,怒火瞬间熄灭,神色也缓和下来。他重新躺在椅背上,望着头顶被树杈分割得四分五裂的天空:“是啊,所以······人类真的是非常奇妙的生物啊。”
话音刚落,四合院的大门便被人轻轻敲开。
“老王?”徐至魔探进半个身子,“上班吗?我取材料刚巧路过你家附近,要不要一起?”
巧合吗?
或许,这样的巧合也不错。
王某冁然一笑,将头上的帽子扶正,踮起脚举起手摇了摇。
“哎,来啦!”
责任编辑:孙三三
排版编辑:张小东
图片来源:千图网
扫码赞赏,给王某换保洁车吧
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