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香瓜情
又是香瓜成熟的季节。你看,五赐线两侧、村口、省道和国道旁,没隔一二十米就有一香瓜摊,都是我们万全区西甜瓜基地赵家梁和张贵屯周边村庄种植户摆的。用一摩的或几木箱相摞或地上铺一块厚垫子,有的整整齐齐摆出“金字塔”,有的随便堆成延绵的小山丘。瓜农可是很大方很自信的,你管挑,管尝,买喜欢,挑半天不买也绝不生气。你大可去他地里亲手摘,也品味一下采摘香瓜的乐趣。香瓜,白里透黄的,清爽得可爱;绿带黄纹的又标致得出众;尤其是香味,老远就扑鼻而来,不由你深吸几口,不由你眼眸也流出涎液来,不由你停下行车,拉开钱包,毫不犹豫地抽出几张花花绿绿,换得这一袋“可人儿”。粗犷一点的,手简单地擦拭一下沾在上面还新鲜的泥,稍用力一拍,碎成几片,生怕不慎跌落一块,忙不迭往嘴里塞;斯文一点的,拿水洗净了,用水果刀轻轻划开,掰一小块小心地送进嘴里;更多的,打包让其入驻香车,翩然而去……这般说辞,我只是个买瓜的角色。
我还有种瓜、漂瓜、看瓜、卖瓜的经历呢。
农村的孩子,都是在地里摔打长大的。那时候种瓜的人家很多,有只种自己吃的,也有种得多当一份收入的。我家就属于后一种。
记得小学课本上有首儿歌:下吧、下吧我要种瓜……我们读的是摇头晃脑,意味十足。可真正种瓜哪有那么简单?要想种出来的瓜好吃,只沙性土壤还不行,还得去沙河里选一处回弯,挖掉浮沙,用底下的细沙铺瓜窝,这叫“hao沙”。目的是保温、保墒、防水浸而烂。父亲负责打瓜窝,一排一排,整整齐齐。我负责提小筐把沙一溜儿码在瓜窝边,以便种瓜时就近用。种瓜,用专用的小铲把土划开深度一扁指的缝,放进二三粒瓜籽,抹平,再把细沙薄薄覆一层,就算完成。种瓜虽然没有hao沙打瓜窝那样费劲辛苦,但也圪蹴得腰酸腿疼得难受。
漂瓜,就是浇瓜,只是天旱时才浇的。舀一瓢水,沿瓜窝边缘缓缓倒进去,不然倒得快了,不是把刚发芽的种子冲出来,就是沙被冲到一边去。我那时大概有十三四岁吧,非要挑一担水试试。个子不高,担着两桶水,双手使劲拽住扁担索,两桶还是不住地碰地,地又坑坑洼洼,又怕一脚踩瓜窝上,绕来绕去,晃晃悠悠,前俯后仰,水不住地洒出来,溅湿了鞋子裤子,又好气又好笑又好恼!大人们来回好十几趟,怎不说辛苦?像这样的辛苦活,都是相邻们一起帮衬着做。
多说说看瓜吧,那是我最快乐的事。瓜快熟时,大人们把瓜棚搭好,无非是就地取材,用木棍搭成三角状,上面铺一层草一块塑料布,抹一层泥就行了;还有的是贴山崖挖一个小二米见方的洞,里面铺上门板或一张羊皮当床就好了。虽然简陋的不得了,但也能遮风避雨,阻挡烈日烤晒。美中不足的是,常常有虫蚁来光顾捣乱,不过也坏不了你的好心情。你大可安安静静倾听鸟虫啾啾;或在林子里逮松鼠,把小家伙撵得慌不择路,最后跃上树去,它在树上呼呼喘气,你在树下喘气呼呼,四目对峙挑衅:你下来——你上来……
六月山丹花正开,那红艳艳的色彩在葱绿中格外显眼,你从这个山坳跑到那个山头去摘,突然另外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或野果扑入你的眼帘,怎一个欣喜了得!那时,你会觉得花是自己的,草是自己的,连鸟鸣、松鼠、蚂蚱都是自己的;整座山、清新的空气,最后整个世界都是你的!忘了那许多的烦扰,劳作时的辛苦。我想我的浪漫情怀就是那时候亲近大自然而培养的吧!最期待来一次真实的“捉贼”。自己在暗处蹲坑守候,而偷瓜贼在明处鬼鬼祟祟,东张西望,等他到了地里摘瓜时,我一下蹦出来,大喊一声:呔!不许动!偷瓜贼要么撒腿就跑,要么呆呆地愣在那儿,等我发落。这样的场景设想了无数次,也得意地笑了无数次,可一次也没遂愿。
不是整天不见一人,就是好容易来人了,也是匆匆而过,不免有些失望。实则,看瓜,并不是防贼,只是怕一些毛头孩子进地里给乱摘践踏而已,大人们是绝不会去偷摘的——山里的民风着实淳朴的可爱!这是我长大后才悟得的。看瓜,并不是只有乐趣,还是会有危险的。幸运的是,我照看了好多次瓜,一次也没碰上下大雨,和我同班的二小子就遇到了一次。那个礼拜天,他在瓜棚里迷了一会儿,睁眼时已是天暗云低,霎时电闪雷鸣、风骤雨急,天地一片苍茫。瓜棚和他像一对亲兄弟一样,在风雨飘摇中相依偎。过了不大一会儿,山洪暴发的巨大轰鸣声远远传来,他一听不妙,在大雨迷蒙中连爬带滚,刚上了一个高堰,就看见瓜棚在洪水中只摇了一下就没了踪迹,面前一片浑黄……他在班里挥着自己瘦细的胳膊说,他没哭,男子汉有泪不轻弹!而我不相信,要是我遇到这样的大雨,不是来不及哭就被洪水卷走了,就是大哭,特哭!最后从他母亲惊悚和懊悔的眼泪中得到了证实,他像一团泥一样被他爸背回来的……而我最终还是愿意相信二小说的话。
尝瓜也是非说不可的。香瓜一熟,香味自然流出来了。刚走近瓜地,不禁对自己的鼻子的灵敏度颇为满意。在地里转来转去,看着这满地的叶子也遮不住的青、白、黄相间的瓜,竟傻呆呆地一头雾水——这香味满鼻,究竟是那个瓜释放的呢?既然是侦察味,那就是鼻子的任务咯——闻吧!这又是“苦”差事,但又乐此不疲——蹲在瓜地对着瓜闻。好像是这个,不对,好像是那个?还不对!转来转去,这屁股撅了无数次,腰酸腿发抖,最后,香味竟然闻不到了——唉!不识郁香真出处,只缘身在瓜田中啊!
正在感叹、挠头之余,香味再次冲进鼻孔,定睛一看,是父亲递过来二个瓜,个小,色白,几近透明,一看就知道皮特别薄。我急不迫待下口,脆、嫩、甜,溢得满口,看我的馋相,父亲呵呵直笑。父亲告诉我,这瓜品种叫“玻璃脆”,因吃起来口感脆而甜而得名。这几个是“齐口瓜”,也叫“凤凰台”上结的瓜,就是瓜蔓上的第一个瓜,一般个小,却特甜。就是现在我买瓜还是喜欢买个小长的标致一点的,虽然不确定是不是“凤凰台”上的瓜,口感也因品种、种法、肥料的不同而差了不少,但心里总有一丝甜润的味道和幸福感。
说起卖瓜,那就好笑了。第一次和父亲卖瓜,是礼拜天去县城。那时候交通不方便,都是马车拉出去卖。头一天下午就把瓜摘了,一个一个小心地摆放在车里,木围子内码一层瓜蔓或草,避免因车子颠簸而使瓜受伤,那样不仅影响卖相更影响口感。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了,去得县城里,太阳已经老高老高了。心里不免有点着急,天越来越热了,人都躲在家里避暑,谁还出来买你的瓜呀?何况经过太阳暴晒,那本来水灵灵的瓜早失了美颜,蔫吧吧,黄戚戚的,更没人要了。咋办?父亲说,不能老蹲在这儿,分开卖吧!分开?我心里骤然乱起来,没了底。父亲在一树柳荫下给我留了一些,自己赶着马车去别处了。看着父亲远去,再看看摆了一地的瓜,愁肠百结,这怎么个卖法?心里紧张急躁,汗也顺着鬓角隔溜拐弯往下流,有的还大胆地越过眉毛渗进眼里,扎得生疼。不远处有二三个卖水果和菜的人,不时地吆喝几声,吸引过几个行人,可人家大都匆匆来匆匆去,很少往这边看一眼,也难怪,谁知道你在哪儿干什么?偶尔有一人头稍微往这边一扭,我的心就“咚”一下。眼看太阳一点点更高了,心里更急了!要不,吆喝几声?可怎么张得开嘴呀!唉!更纠结了——怎么一个人也不来呢?快来人呀,来人呀!呀,看,那个人往这儿看呢,他走过来了!天!该怎么招呼?还是别理他由他去?
心咚咚咚直跳,跳……我莫名地把眼放别处了,假装看大街上人来人往……“小妹妹……”那人叫,我“没听见”!“小妹妹,小妹妹……”再听不见就成聋子了!“哎!”我应一声,如梦方醒一般。“这瓜怎么卖?”啊,哦……”我结结巴巴说了父亲吩咐的那个价钱。“能尝尝吗?”他问,我连忙点头。那人掰开一个,咬一口,“嗯不错不错!甜!”我一下有了自信,胆子大了起来:“好吃就买几个吧!”“嗯,哦!”……哈哈,终于开张啦!我心花怒放!人都是“羊心”,见有人买,都围了过来,那个大叔也给帮着招呼,我一边称一边算账收钱,忙的不亦乐乎,瓜眼看着也没有几个了,一个老大娘说,好的都被挑完了,便宜点全处理了吧。哦,也行,速战速决,这场心理战争也该画个句号……数数一沓毛票,看着空空的战场,心里别提多轻松欢喜了,忍不住原地转一圈,又为自己刚才的窘迫抿嘴笑起来……当然父亲的夸奖我是全部接受的。
从种下希望的那一刻,辛苦就一直伴随着,而快乐也一并存在。多少年了,没有种瓜,卖瓜,而这些经历却是最美好而珍贵的。站在这缕缕香风中,触景生情,浮想着,追忆着,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代,仿佛又回到了山里,觅得一份浓浓的乡野情怀和心灵慰藉。
作者简介
李秀莲,网名蓝莲花。万全区邹家庄人,农妇。码字成文只为喜欢,有散作见于各微平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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